1大远景。日,外。
群山绵亘,牛头山主峰巍然耸立。
山脚。座落着一个较大的村庄,村庄里散布着几十栋土砖瓦屋。
村前是一个小平原,一条小河从平原上缓缓流过,河面上泛泛着鳞鳞波光。
字幕,一九六0年。
旁白:这是南方常见的一个的村庄,普通而富有诗意,村前那前小河叫夷江,这个村庄是夷江县红旗人民公社柳家大队柳家湾生产队院子。
2牛头山山坡。日,外。
十几个妇女小孩在挖蕨根,人们把一根根挖出来的蕨根整整齐齐地放到畚箕里去。
一个叫柳小云的五六岁大的小姑娘边拾蕨根边问妈妈:“妈妈,今年为什么没饭吃,去年和前年不是说今年要过共产主义生活吗!
陈春菲斥责女儿说:“不要乱问,努力捡”
一个叫柳玉林的小男孩问陈春菲:“干妈,昨天我妈妈挖了许多这样的蕨根,放在石臼里打烂,再放在水里一浸,然后把渣子沥出来,再把这些水沉淀两个钟头,下面全是粉白色的糊糊。”
陈春菲告诉柳玉林:“那糊糊叫淀粉。”
柳玉林问身边的妈妈杨淑英道:“妈,那糊糊真的叫淀粉吗?”
杨淑英回答儿子说:“是的,你干妈过去当过老师,她说得对,我们今天 再努力多挖些蕨根搞些淀粉糊糊,打豆腐当饭吃。”
陈春菲说:“蕨根淀粉和红薯淀粉一样有营养,能当饭吃。”
3牛头山山顶松林。日,外。
男人们在挖茯苓。
一个叫王长河的老年男人边挖边叨念:“茯苓我的爸,我越挖你越往土里爬!”
一个叫柳先荣的中年男人笑着问王长河道:“叔,茯苓怎么变成了你的爸爸了?”
王长河说:“你不知道,挖茯苓时,你反复念这句话,就能尽快挖到它,不然,你挖一上午,也挖不到一根!不信,你看我!”
王长河挥起一锄头,就挖出来一根很大的茯苓,再挥起一锄头,又挖出了一根。”
“哇!”人们见状,一齐惊叫起来。
王长河大声对人们说:“来!大家齐声喊这句话,争取多挖些茯苓!”
“好!”男人们齐声懒洋洋地喊了起来:“茯苓我的爸!我越挖,你越往土里爬!”
一根根茯苓被挖出来,堆放在一起。
4田间小坪地。日,外。
几个六七十岁的老年妇女在捋黄荆树树籽。她们把捋好的黄荆树籽一把一把放进背在身前的布袋里。时而抓几粒黄荆树籽放进嘴里尝尝。
一个叫唐月英老奶奶说:“好吃,没有别的味道,如果炒一炒,也许还喷香喷香的!”
一个中年妇女问唐月英说:“老嫂嫂,解放前你家是地主,是不吃这些好东西的!”
中年妇女的话点到了唐月英的痛处,她脸色大变,默然。
大家谁也没说话,只默不作声地继续捋着黄荆树籽。
5夷江生产队食堂。日,内。
大家拿着筷子、汤匙在等饭吃,老人们们坐在地上的砖头上,女人们靠在墙上,小孩和男人们站着。
炊事员还没揭开蒸笼盖发饭,大家闲聊着:
“十六两一斤的秤,男人四两,女人三两,小孩二两,还要不要把咱们当人。”
“还说过共产主义生活。”
“人家苏联的共产主义生活是土豆炒牛肉,我们几个月没看见油星子了。”
“栏里的猪差不多死光了,那还有油星子!”
“人也没饭吃,猪天天吃草,不饿死有什么法!”
……
大队支书黎柏成听大家这么说,骂道:“少讲反动话,谁再说,抓到大队部去批斗!”
人们立刻不吱声了。
突然灶台上冒出一股热气,不一会儿把全屋子都笼罩开了。
“嗬!开饭了!”有人喊了句。
弥漫的蒸汽中,人们一齐向厨房涌去。
只听到炊事员在说:“不要挤!前世没吃过是不是,我们把饭抬出去,各端各的饭,不要搞乱了,你们的钵子上都写了自己的名字。”
人们急忙散开。
蒸汽消散,炊事员把蒸饭的蒸笼框抬到饭堂的桌子上。
蒸笼框里,一钵钵白花花的饭满满的。
人们惊呼:
“哇!今天的饭有好多!”
“比平时多了三分之一!”
“今天能吃饱了!”
……
有人问大队党支部书记黎柏成:“黎支书,今天是不是加餐?”
黎柏成发话:“社员同志们!今天吃双蒸饭,就是把蒸熟的饭再蒸一遍,饭多一倍,保证大家能吃饱!”
一个叫黎贻顺的社员不吱声,站在一边吃吃地笑着。
黎柏成继续说:“这是县委、县政府要有关部门搞出的试验成果,所以发出号召,全县所有的公共食堂都要蒸双蒸饭!”
大家笑容满面地纷纷把蒸笼框上自己那钵饭找到,端在手上。
柳玉林迫不及待地用汤匙舀了一口饭放进嘴里,咀嚼了一下,眉毛立刻一皱说:“没味道!没味道!又稀又淡,粥一样!”
柳玉林的父亲柳先荣斥责儿子道:“多什么嘴,吃就是了!”
生产队长柳玉生说:“不好吃也没办法,我这这个当队长的和他黎支书也是要炊事员照上面的话做的。”
黎贻顺说:“吃吧吃吧!双蒸饭就是这个味道!”故意对黎柏成说,“柏支书,你说是吗?”
黎柏成知道黎贻顺是在抢白他,大窘,不回答。
6山垭口。日,外。
夷江大队的社员在整修一口山塘。
女人们在山塘旁边山坡上挖土,然后再勾到畚箕里去,大家慢腾腾地劳动着。
杨淑英慢腾腾地挖着土。
陈春菲慢腾腾地挖着土。
……
黎柏成和大队长邹礼生带领男人们挑土往大坝上倒。
男人们挑着土,同样慢腾腾地走着。
柳玉生挑着担子慢腾腾地走着。
王长河挑着担子慢腾腾地走着。
……
黎柏成目睹无论男女干活都有气无力的样子,气得大骂起来:“妈来个巴子,你们怎么搞的,干活一个个懒洋洋的,怎么搞的!”
一个叫柳立龙青年顶撞了一句,:“人都快饿死了!干活哪有力气!”
黎柏成蹿上去扇了柳立龙一耳光,骂道:“你这个地主崽崽死不老实!”
人们吓得再也不敢吱声了。继续默默地慢慢腾腾地干着活。
柳先荣挑着担子十分艰难地走着,突然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上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。
人们放下手中的活计,一齐围了上来,惊呼起来:
“先荣,你怎么啦?”
“先荣,你扛住!”
“这何得了,先荣这样的硬汉子也倒下了!”
……
黎柏成、王长河、柳玉生走过来,扶住柳先荣,掐的掐人中,轻轻地捶着柳先荣的背心。
柳先荣的妻子杨淑英含着泪跑来,接过陈春菲手中一杯水,喂着丈夫的水,啜泣着呼唤丈夫:“他爸,你挺住,孩子们都没长大!”
柳先荣神志还是清楚,轻声说:“没事,大家放心,谢谢了,淑英,我只是脚迈不开步,软软绵绵的!”
杨淑英含泪扒开丈夫裤腿。
柳先荣一双脚肿得像一只小水桶一样,晶亮晶亮的。
杨淑英啜泣着对黎柏成说:“黎支书咱家先荣得了水肿病,已经有半个月了,我也是。”说着挽起自己的裤脚。
杨淑英的双脚也肿胀着,只是没有丈夫的脚肿得那么大。
许多人也同时挽起自己的裤腿,示威似地向黎柏成地展现着。无数人得了水肿病,腿不同程度肿胀着。,
黎柏成无可奈何地低下了头,摊开手说:“我们大队得水肿病的很多,有的比柳先荣还要严重。”
7柳先荣家门前场坪上。日,外。
柳玉林的大弟弟柳小兵正光着屁股拉屎,边拉边哭喊着:“哎哟!哎哟!……”
柳小兵肛门口下地面上,没拉出一点屎,只有一滩尿液。
柳玉林第二个四五岁左右的小弟弟柳小定不懂事地伏下身子,一个劲仔细看着二哥的肛门。
柳小兵干涩的肛门被一团大便堵塞着。
柳小兵艰难地拉着屎,但还是拉不出一丁点,脸色十分痛苦。
柳玉林背着书包从大路上向家里一跑走来。
柳小定看见哥哥放学回来了,急忙哭着喊道:“哥哥,二哥拉屎不出,好痛好痛!”
柳玉林走到柳小兵身边,安慰弟弟道:“大弟,你坚持一下,我替你想办法!”说完,向屋内走去。
须叟,柳玉林从屋内跑出来,手拿一根筷子,把柳小兵肛门里干结的粪便,一点一点地撬出来。
地下,掉下许多柳小兵干涩的大便,大便上沾着一丝丝血渍。
柳玉林继续为大弟撬大便,渐渐地柳小兵的呻吟声小了。
杨淑英扛着锄头,扶着颤颤巍巍的丈夫,向家里走来,三个儿子还没发现父母回来了,柳玉林继续替大弟撬粪便,柳小定则全神贯注地瞅着二哥的肛门。
杨淑英见大儿子正在帮助大儿子,从肛门里撬粪便,说:“玉林,你放学回来了!”
三兄弟一齐抬起头,柳小定飞跑着扑向妈妈怀里,叫道:“妈妈!二哥……”哭了起来。
柳玉林说:“妈、爸,小兵大概吃牛蚊子皮做的粑粑多了点,堵塞了肛门,拉屎不出,我正在用筷子帮他把屎撬出来!”
柳小兵说:“爸、妈,哥帮我把堵着的大便全撬出来了。”说着,用地上的小木棒擦了擦屁股,揩去残留的干涩大便,站起身,系紧裤带。
柳先荣看着三个儿子,含着泪水艰难地摇摇头,他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。
8柳先荣家卧室。日,内。
柳先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,柳玉林三兄弟伏在爸爸身上哭着。
杨淑英站在一旁哭着告诉儿子们:“玉林、小定、小兵你爸得了水肿病,很严重,今天在整修塘坝时,跌倒在地上爬不起来,眼看再也不能干活了。”
柳玉林兄弟仨一齐号啕大哭起来,拚命呼唤着爸爸:“爸爸——”
柳先荣猛地睁开眼睛,伸出一只手,抚摸着三个儿子,说:“淑英,我不行了……今后……再也不能让……玉林他们吃……吃牛蚊子树皮粑粑和米糠粑了……他们是……我们的根……柳家的根……”
杨淑英哭着说:“先荣,他爸,你不能走,你是家里的顶梁柱!”
柳玉林紧紧地拉着爸爸的手说:“爸!你要挺住,你不能走,我们都要挺住,都不能走,柳家湾以前饿死了很多人,今后再也不能饿死人了!”
柳小兵哭着说:“爸,你不能死啊!,我们听你的话,不吃牛蚊子树皮粑粑了,不吃糠粑粑了!再饿也不吃了!”
杨淑英哭着把三个孩子揽在怀里。
柳先荣泪如泉涌,点点头,说:“好!孩子们,我挺住!挺住!”
柳玉林说:“爸,听说大队设立了给病人治病的疗养院,我这就去,找玉生哥哥和黎小勇的爸爸,把你送疗养院治病!”
9生产队长柳玉生家。夜,内。
柳玉林在向柳玉生求情。
柳玉林说:“玉哥,我爸得了严重水肿病,不能干活了,你是生产队长就开开恩让我们把他送大队疗养院治好不?”
柳玉生眼眶里噙着泪水说:“玉林弟弟,我知道,今天他在工地上挑不起担子跌倒在地上。你告诉他,明天不要出工了,在家里好好休息。至于上疗养院,我到黎支书家对他说说,你回家睡去吧!”
柳玉林点点头说:“谢谢哥了。”
10柳家祠堂大队部。晨,内。
黎柏成正和大队长邹礼生商量工作。
邹礼生问黎柏成:“黎支书,上级要大队成立疗养院,规定保证病人每人每天吃一斤半米、一斤蔬菜、一两五钱油、半斤大豆,这些东西那里来,粮、油和副食都是上面统管的。”
黎柏成说:“这个你不用管,县里专门筹集和调拨了大米、大豆、食油、蔬菜、黄糖及大量药品,对水肿病人和妇女子宫严重脱垂的人,贯彻“集中治疗、适当营养、保证休息”
邹礼生说:“那就好,这充分体现了党和毛主席对人民的关心!”
他们正说着,柳玉生急匆勿地走了进来,说:“黎支书,邹大队长,我对你说个事。”
黎柏成没好气问:“大清早的,什么事把你猴急的。”
柳玉生说:“对不起!黎支书,耽误你一分钟。”
邹礼生说:“你说吧,柳队长。”
黎柏成补了一句:“有屁就放!没屁就走!我和小邹正在商量事情。”
柳玉生说:“我满叔柳先荣得了严重水肿病,那天你看到过,走路也走不稳了,请允许我送他到大队疗养院治病,再不治疗就没法救了,要不要得。”
黎柏成眉毛一扬,挥挥手说:“你不能只看到你满叔一个病人,全大队有几百病人,只能让最严重的病人先治疗。”
柳玉生气愤地说:“我满叔就是最严重的病人,你为何卡到他不安排住院治疗?”
黎柏成恶狠狠地喝道:“柳先荣只能放在后一点!”说完再也不理柳玉生了,径自走出门外去了。
柳玉生只得对邹礼生说:“大队长,我满叔实在不行了,你们开开恩,希望大队长你支持支持!”
邹礼生说:“哎哟,我的小柳呢,大队的事是一把手说了算,我这个大队长说话不管用,和放屁一样!”
11柳先荣家。日,内。
杨淑英带着小儿子小兵和黎贻顺、柳玉生在床边守候着柳先荣。
柳先荣听完柳玉生告知大队部一行的情况后,长叹了一口气说:“唉!我死掉算了,玉生,麻烦你了,淑英,我死了,你要带好三个崽。”
黎贻顺愤愤地骂道:“党和政府专门调来物资办起疗养院为老百姓治病救命,这是毛主席、共产党的大恩大德,他黎柏成凭什么从中作梗?”
柳玉生说:“他和我满叔有过节,这回是借机报复!”
他们正说着,柳玉林带着大弟柳小定背着书包从外面跑进来,见大家脸色不好,心里明白了八九分,问柳玉生道:“哥,黎柏成是不是不让我爸进大队疗养院治病是不?”
柳玉生点点头说:“是的,咱们正说着这个事。”
柳玉林一股怒火从胸口涌出,骂道:“黎柏成这个***,我明天下午放学后要到公社去告他的状!”
“你一个小孩子,公社干部怎么会信你的话,哪还不是白告?”杨淑英忧郁地说。
“我看可以去公社反映,玉林,我们确实不能让黎柏成一手遮天!”黎贻顺赞扬柳玉林的胆量说。
12公社政府小院。下午,内。
时近傍晚,天色昏暗,公社政府小院的屋舍模糊。
柳玉林在一长溜房间前踯躅徘徊。
这些房间大部分已经关闭,少部分还开着的。
柳玉林朝一间开着的门走去。
房间内。公社武装部长段雪清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,两只脚搁在办公桌上。
柳玉林把头伸进房间内一瞧。
刘石峰自言自语道:“还好!还有个干部”
段雪清听见有人在自言自语,睁开眼睛一看,见是一个小孩站在门口,便冷冷地问:“小屌尻子,你来干什么?”
画外音,柳玉林内心独白:“撞见派官架子的人,我告状的信心全没了。常言道,官官相护,这个官可能不是个好东西,会不会和黎柏成一个鼻孔出气,有这个官在,这是告不赢了。可父亲的病迫切需要治疗,这状又非告赢不可。既然来了就要坚决告,找其他人去说,公社告不准就到县里告,我是横下了一条心。”
想着,柳玉林赶忙把头缩回去,说:“没干什么,我来看看。”
段雪清轻声骂了句:“小神经!”
柳玉林转身向另一间开着门的房间走去。
公社书记伍维民迎面向柳玉林走来,柳玉林也远远看见了伍维民,快步走上前,喊道:“伍书记,你好!”
伍维民问道:“你是柳家湾大队柳先荣的儿子吗?我到过你们柳家湾,见过你爸和你。这么晚了,放学不回家,来公社逛。啊!回去回去!别让你爸妈焦急!”
柳玉林哭着说:“伍书记,我要找你说个事。”
伍维民吃了一惊,问:“找我说事,你说!”
柳玉林边啜泣边说:“伍书记,我爸病了,病得很厉害!得的是水肿病,已经站不起了,请你批准把我爸送到大队疗养院治病好吗?再不治就晚了。”
伍维民安慰柳玉林道:“你爸得了严重水肿病,好,我打个电话问问,你在家听信吧!这么小就懂事了,是个孝子!”
柳玉林用手板抹了抹了泪水,向伍维民鞠了一躬,道谢道:“那就多谢书记同志了!”
13田野。日,外。
柳家湾许多男女老少在一丘冬板田扯野菜,他们边扯边谈:
陈春菲问杨淑英:“嫂,这种野菜叫什么名字?”
杨淑英说:“它叫鹅成草,鹅很爱吃,人也吃得,没别的味道。”
其他人也七嘴八舌赞美起这种野菜来。
“解放前,我们也吃过这种野菜。”
“又鲜又嫩,吃起来很爽口。”
“我们是十多年没吃过这种野菜了。”
“这过苦日子,它是很好的代用品。”
……
柳玉林提着只小竹篮带着弟弟柳小兵走来扯野菜,边走边喊:“妈!我和大弟也来扯野菜!”
杨淑英见两个儿子来了,问道:“你们来了,怎么没放学就来了,书不要读了。”
柳小兵代替哥哥说:“妈,校长说,现在过苦日子,学校只上半天课,大家回去帮助爹妈找代用品度荒。”说完和哥哥扯起野菜来。
这时黎柏成反剪着手走来,见大家在扯野菜,打着官腔说:“乡亲们!党中央、毛主席非常关心我们,号召我们团结起来,克服困难,一定要战胜饥荒,我们要积极响应党中央和毛主席的号召,多找代用品……”突然发现了柳玉林也在扯野菜,打住话头,蹿上去一把揪住柳玉林,骂道:“你这个****!”
人们吃一惊,一齐围了上去。
柳玉林拚命边挣扎边说:“哎哟!哎哟!……你这个当官的为什么随便打人!”
杨淑英拉住黎柏成,问他:“黎支书,你揪住我儿子干什么?还骂人!”
黎柏成瞪着眼,气势汹汹地呵斥道:“这个傢伙,好大的狗胆,敢去公社告我的状!”
有人劝解道:“请黎支书不要生气,如果玉林真的告了你的状,他小孩不知天命!”
柳玉林毫不畏惧,顶撞道:“我没告状,只是把我爸病重的事向公社伍书记反映了,要你允许让我爸到大队疗养院治病,伍书记要我第二天听信,现在已经两天了,还没消息,你反而揪我,想继续打我是不?”
黎柏成继续吼道:“告诉你,告状也没用,你爸仍然不能去疗养院!”
“为什么?”柳玉林怒视着黎柏成。
“现在还轮不到他。”黎柏成吼道。
杨淑英求情道:“应该轮到他爸了,先荣他是最严重的病人。”
许多人也帮着求情:
“先钦再不治疗,就没法救了。”
“黎支书,开开恩吧!”
“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,黎支书。”
……
黎柏成继续吼道:“不行!我说不行就不行!大队有一长串病人在排队等着住院,轮不到他就是轮不到,让这个小子去告状吧!”“
柳玉林也火了,怒斥黎柏成:“你是不安好心!故意卡他!”
“混账小子,乳臭未干倒会血口喷人!”黎柏成扬起手欲扇柳玉林一耳光。
柳小兵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块,举得高高的,威胁黎柏成说:“你敢打我大哥,我就用石头砸死你!”
黎柏成怒目圆睁,一把抓住柳小兵,大骂:“好!你小子!”挥手夺过柳小定手中的石头,骂道,“我先打死你!”
众人急忙拖开柳小兵,拦住黎柏成,劝道:
“黎支书,你莫生气,莫生气!”
“不要和小孩一般见识!”
“他小孩子不懂事!”
……
陈春菲一把拉过柳玉林,拍了他几下屁股,骂道:“黎支书你别打他,弄脏你的手,我替你教训他!”边假装打边骂,“叫你嘴硬,叫你嘴硬!连领导也骂起来了,不打你不长记性!”
柳小兵和妈妈抱在一起,嘤嘤地哭着。
黎柏成也就坡下驴,指着柳玉林母子,狠狠地说:“好!这回饶过你兄弟俩,你等着瞧!”
14柳先荣家。日,内。
柳先荣一家在吃饭。
柳先荣坐在床上,床边放着一张小方桌,他就着方桌艰难地吃着饭。
杨淑英带着三个孩子在前屋桌子边吃饭。
柳玉林边吃边说:“妈,今后我们一家就不在食堂饭堂吃了,像今天这样把自己这钵饭端回家,陪着爸吃。”
杨淑英点点头说:“是的。”说着把自己钵子里的饭划了一小块放在二儿子小兵碗里,说,“二伢子,你多吃一点,正在吃长饭!”
小兵懂事似的把饭退回妈妈钵子里,说:“妈,我不吃,我多吃一点野菜就是了,这野菜好吃。”
柳玉林说:“妈,你别这样做了,你已经划了一块给爸吃了,再这样下去就会饿死的,爸爸病了,家里少不得你呀!今后把我的饭给两个弟弟一人划一小块吧。”
杨淑英对大儿子说:“玉林!你也在吃长饭呀!怎能把自己的饭给两个弟吃!”
柳小定也懂事似地把头摇得像货郎鼓似的说:“我也不吃哥哥的饭,我吃野菜,只要少吃牛蚊子粑粑和糠粑粑就是了。”说着竟哭了起来。
柳玉林急忙夹了一绺野菜放到二弟钵子里,哄着弟弟道:“好好好!弟弟你听话,别哭别哭,多吃野菜,啊!”
柳小定止住哭声,边吃野菜边点点头。
15柳家湾大队部疗养院。日,内。
一间专治水肿病的蒸笼屋前。
门紧闭着,门前凳子上坐着十几个水肿病患者。
一个医生在讲解治疗方法:“大家不要怕,把你们关进去不会出危险的,每人蒸十分钟,里面不会烫人,目的是把你们身上水分蒸发出去,消除水肿。”说着看了看一旁的闹钟,拉开蒸笼门,一个病人走到门边。
邹礼生上前把那个病人搀出门外,往不远处的宿舍走去。
坐在凳子上的病人围住从蒸笼屋出来的病人关切地问他,他也边走边回答大家的提问:
“老赵,坐在里面难受吗?”
“还好还好!”
“热不热?”
“那就热得很,比六月天还热”
“得不得敝气敝死?”
“不会不会,里面往外有通气孔。”
邹礼生说:“莫问了,你进去就知道了。”对刚走出蒸笼的那个男人说,“赵成生你要要快一点进宿舍,用被盖着,不然会得感冒的。”
蒸笼屋前,两个病人被医生推进里面,关上蒸笼门。
16柳先荣家。晨,内。
杨淑英从床上下来,没站稳,几欲跌倒,已经起了床的柳先荣急忙上前扶住妻子。
柳先荣挽起姚淑贞的裤脚,大吃一惊。
杨淑英的小腿已经肿胀发亮。
柳先荣泪水涌出,说:“孩他娘,你快躺在床上休息,我去烧洗脸水。”自言自语道,“这可怎么办,我的水肿病还没好,他娘又这样了!”
柳玉林闻声从另一间屋走来,看到妈肿胀的小腿,说:“妈,我说你不要把自己那份饭划给两个弟弟吃,你不听,这不,你的病也严重了。”对爸爸说,“你快去对玉生哥说一声,让妈在家休息,不要出工了!”
柳先荣说:“玉林,好好看着妈,我烧洗脸水去了。”说着拿起床边的拐棍一瘸一拐地走了。
17放学路上。日,外。
柳玉林背着书包心事重重地慢慢走着。
画外柳玉林内心独白声:“爸爸病还没好,妈妈病情又加重了,这怎么办?这怎么办?我是个小男人了,也该为爸妈分担一点忧愁,可我……,唉!”
黎贻顺的儿子黎初明边吃红薯边赶上柳玉林,说:“玉林,给!”说着掰了一小块红薯给柳玉林吃。
柳玉林吃着红薯,连连说:“谢谢!谢谢!”转念想了一下,问黎初明,“明明,你这红薯从哪里来的。”
比柳先荣大十多岁的黎初明有点不高兴了,说:“你吃就是了,反正不是偷的,我是从黎小勇那儿买的,我买了四根,还有一根。”
柳玉林说:“能不能卖一根给我,我拿回去给妈吃,我爸病还没好,我妈的水肿病也严重了。”
黎初明慷慨地说:“行啊!一毛钱一根。”
柳玉林摸了摸口袋。
画外柳玉林内心独白声:“哪来的钱?白搭!”
柳玉林突然灵机一动,眼睛一咕碌,说:“明明,老朋友,我没钱,要不,我用一本连环画,换你红薯行不?”
黎初明说:“行啊!我虽然是大人了,但也爱看连环画,一本连环画两根红薯,给,这里只有一根了,下回从黎小勇那儿买到了再补你一根。”
柳玉林点点头,说:“好!”从书包里掏出一本连环画,放到黎初明手上,黎初明从衣兜里掏出一根很大的红薯交到柳玉林手上。
18柳先荣家。日,内。
杨淑英正坐在矮凳子上把蕨根放在一个小石臼里用木棒捣碎。
柳玉林兴冲冲地跑进门,从书包里掏出那根大红薯,递到妈妈手上,说:“妈,吃红薯!”
杨淑英看着儿子手上的红薯,很是吃惊,没有马去接,盘问柳玉林:“你这红薯是哪里来的,是不是偷到别人的?”
柳玉林急忙分辩道:“不是偷到别人的。”
这时柳小兵背着书包带着柳小定也从外面回来了,看到哥哥手里的红薯,嚷道:“红薯,这红薯好大啊!”
杨淑贞英看着红薯噎了一口唾沫,边捣蕨根边继续教训大儿子:“做人要清白,饿死也不能偷别人的东西。今天你不把这红薯的来历讲明白,我不会吃它。”
柳玉林说:“妈,你这话讲过多次了,儿永远牢记在心,我怎么会偷别人的东西呢?我看你老是把饭省出来给弟弟吃,自己饿,结果饿出了病,今天我看到黎初明有根熟红薯,就用一本连环画换来给你充充饥,不信你去问他。”
杨淑英含着泪水接过红薯,点点头,说:“啊!原来这样,妈错怪你了,儿,你这样孝顺妈,真是我的好儿子!”说着把这根红薯掰成四份,说:“来,咱娘儿四个每人吃一份。”
柳玉林说:“妈,我不饿,明明兄弟给我一截很大的红薯吃了,你吃两份吧!”
柳小定拿起两份红薯往妈妈嘴上抹着,说:“妈妈你吃两份,妈妈你吃两份!”
杨淑英高兴地接过小儿子的红薯吃了起来,骄傲地说:“我三个儿子都是孝子,这是前世修的!”
柳小兵和柳小定也高兴地吃着红薯。
柳玉林望着妈妈和两个弟弟吃着红薯,心里寻思着:
画外柳玉林内心独白声:“看到妈妈和弟弟吃红薯,心里好高兴,可是黎小勇怎么红薯吃不完还有卖?这肯定是他当支书的爸爸在搞鬼名堂!”
19柳家湾大队部食堂。夜,内。
黎柏成在和邹礼生在密谈。
黎柏成得意地问邹礼生:“这个起码官还是当得值,是不?”
邹礼生点点头。
黎柏成继续说:“我这个法子还行不?扩大了大队部食堂,大队干部和饲养场的饲养员都到大队部的食堂就餐,饿你不到了吧!”
邹礼生嘟嘟囔囔道:“娘的!县里对粮食的收支安排直接掌握到公社,公社又掌握到生产大队,大队掌握到生产小队食堂,还掌握到户、掌握到人。特别是对主粮大米更是严格管理,下面是搞不了一点名堂的”
黎柏成用右手中指戳了一下邹礼生脸颊,笑道:“傻瓜,我这个大队支书,虽然对主粮没有支配权,但公社对红薯杂粮管理得松些,大队还是有机动的余地。对红薯、杂粮和萝卜瓜菜、各生产队种的猪饲料有收归大队部直接管理的权利。”
邹礼生笑了。
黎柏成说:“要你们到大队部食堂吃饭,就是让你搞点红薯、杂粮、瓜菜特殊,总比在下面生产队食堂饿得发晕好吧!”
邹礼生点点头。
黎柏成说:“我们饿不死,总不能让家里人饿死吧!今晚上乘着天黑,我们各背一麻袋红薯回去。”
邹礼生有点胆怯,说:“如果万一让饲养员王善珍她们看到了怎么办?”
黎柏成说:“你放心,能让她们这些猪佬倌和我们当官的一起吃特殊餐,她们还不感恩,就叫傻得不知道拉屎了。”
邹礼生笑了。
黎柏成说:“走吧,下半夜了,这些猪佬倌也都睡了。”说完率先背起墙边一袋红薯走出门外。
邹礼便背着墙边另一袋红薯走出门外,顺手拉上门。
20柳家湾大队饲养场。晨,内。
王善珍几个饲养员提着猪食来到猪圈里,画外是猪猡们拼命的嘶叫声。
突然王善珍吃惊地说:“不得了!又死了三头。”
一个猪圈里。两头百来斤的猪倒卧在地上,一动也不动。
另一个猪圈里一头五六十斤重的猪也倒卧在地面上。
所有猪圈里的猪都边嚎叫边拱着门栏,显然已经饿极了。
饲养员们见死了猪,七嘴八舌议论开了:
“这是怎么回事,星期一死了两头,今天又死了三头。”
“莫不是得了猪瘟。”
“快去请公社兽医来看看!”
“不是猪瘟,和人一样,没主粮吃,天天吃草,不饿死才怪呢!”
……
王善珍对其他饲养员说:“你们把猪食倒在食槽里让猪吃,我去告诉黎支书,不然我这个饲养场场长负责不起。”
有人说:“你去吧!你这个场长是黎支书提拔的,不汇报不行!”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101柳家湾上空。日,外。
乌云滚滚,电闪雷鸣。
大雨开始下了起来。
102田野。日,外。
黎初明使唤着牛:“哗!”
大水牛停步了下来,黎初明边上前取下牛轭、解下牛绳边大声对狗伢子喊道:“狗伢子,下大雨了,快跑!”说完,扛起犁赶着牛向田塍边走去。
狗伢子飞快向黎初明走来,拿起一根竹枝牛鞭帮助赶牛
103柳家湾村口。下午,外。
鞭杆子雨下着。
黎初明扛着犁,急急忙忙地走着,狗伢子在后面赶着牛,不时地抽打牛一鞭子。
人和牛撒开脚小跑起来。
104黎初明家门口。下午,外。
黎初明推着门,推了几下,推不开,脚用力一踹,门内栓断了。
黎初明和狗伢子冲进屋内。
105黎初明家里屋。下午,内。
钱宝民和毛小莲裤还没全穿好,跪在黎初民面前,不断地磕头。
黎初明扬起牛鞭,向钱宝民抽去,骂道:“你们干的好事,哥哥睡起妹妹来了,如此乱伦,不知羞耻!”
毛小莲挥手挡住黎初明的牛鞭,哭着说:“初明!你铙了他吧!”
钱宝民不断地磕头道:“大哥饶命,实话对你说,我们不是兄妹,我是小莲的丈夫!”
狗伢子从外屋跑进来,扑在钱宝民身上,哭喊道:“喔喔喔!爸爸——”转过身,用仇恨的目光瞪着黎初明,说,“不许打我爸爸!”咬牙切齿地,“不——许——打——我——爸爸!”
窗外,一道闪电划破长空,电光射进屋内,接着震天动地的霹雳响起。
黎初明手里的牛鞭掉落在地。
黎初明软瘫在地,接着号啕大哭起来。
毛小莲系紧裤带跪上前去,边哭边对黎初明说:“初明,他不是我哥哥是我东安的男人,前年过苦日子,小儿子饿死了,没法子,他就把孩子的尸体剁烂,煮着呷了。公安局知道了,把他抓进牢房,原来是判死刑,后来改判无期,前年又改判三年,减了一年,今年放出来,寻我到了这里,他乘你出工去了,提出要同我过夫妻生活,于是……我们就做出了这样的丑事,这玷污了你黎家,该打该骂,你要打就打我吧!”
黎初明听了,哭得更厉害了。
106柳家湾村外大道。日,外。
柳家湾全村人礼送毛小莲一家回去。
毛小莲一家走在前面,黎初明默不作声地走在后面。黎初明后面是一瘸一拐的黎柏成,黎柏成后面是王长河和邹礼生。王长河后面是挑着两麻袋东西的柳玉生。再后面是一长溜男男女女、老老少少……
人们走着,走得很慢很慢,一个个泪流满面。
王善珍用手背揩了揩泪水对陈春菲说:“初明、小莲、钱宝民好可怜!”
陈春菲啜泣着点点头说:“是啊!三个苦命人!”
柳玉林也哭着说:“以后,初明叔怎么办?”
人们来到三岔路口。钱宝民返转身跪在黎初明面前,别拜边哭着说:“兄弟,你是个大好人,你在小莲走投无路的时候,收留了她,你养了我儿子两年,我一辈子都记得兄弟的恩。你们别送了,转身吧!”
毛小莲也转身跪在黎初明面前,哭着说:“初明,你救了我两娘崽的命,我们又夫妻一场,一日夫妻百日恩,这辈子,我对你不起,下世我们再做夫妻吧!”
狗伢子走过来跪在黎初明面前,哭着说:“爹,我记着你,长大了,我再来养你!”
邹礼生、王长河、黎柏成流着泪扶起钱宝民三人。
黎初明对毛小莲说:“别说了,小莲,你和宝民大哥是原配,你们回去,好好过日子吧!”
黎柏成对钱宝民说:“狗伢子爹,你们三个人有段情,有段缘,今后就当亲戚往来,把这情缘续下去吧!”
王长河摸着狗伢子的头说:“狗伢子,今后你就认初明叔做干爹吧,常来玩。”
狗伢子抽抽咽咽地说:“他是我爹——”
柳玉生挑着担子赶上前,对钱宝民和毛小莲说:“老钱大哥,那我们就不送了,考虑到你们回去后,一时找不到吃的,这两麻袋稻谷,是初明送给你的,你们回去,努力出集体工,多挣工分,日子一定会好的。”
钱宝民三人再次跪在黎初明面前大哭起来。
107原野。日,外。
毛小莲、钱宝民、狗伢子迎着太阳走着,越走越远,一直走到天边的尽头。
黎初明和柳家湾村的人们久久地挥着手,目送向天边渐渐远去的毛小莲一家。
全 剧 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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